有人跟我要小品。
我原本真的是要寫愉快一點的。
沒辦法,不知為何就變成這樣了。
*
稻草人站著、
稻草人站著、在稻田中站著、
稻草人站著、在稻田中站著、在大太陽下站著、
稻草人站著、在稻田中站著、在大太陽下站著、孤伶伶的站著……
麻雀成群結隊的飛來、肆無忌憚的啄食稻米。
多次的經驗讓牠們了解,稻草人根本沒什麼好怕的。
只是用廢棄稻草及稻殼製作的,不能動的空殼而已嘛!
甚至連腳都沒有呢!
「嘰嘰喳喳。」
成群的麻雀恥笑著稻草人。
「啪搭!」
鼓動翅膀,麻雀成群結隊的飛走了。
稻草人站著、
稻草人站著、在稻田中站著、
稻草人站著、在稻田中站著、在大雨裡頭站著、
稻草人站著、在稻田中站著、在大雨裡頭站著、孤伶伶的站著……
今天沒有麻雀,麻雀不會淋雨,
雨會害牠們變得溼答答的,會飛不起來的。
「吱!」
一隻麻雀狼狽的降落,停在稻草人用木桿撐起的肩頭上,
藉著稻草人大大的草帽遮雨。
是一隻落單的麻雀。
「你也是一個人嗎?」稻草人問了。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麻雀整理著羽毛。
稻草了笑著。
雖然看不出他在笑,不過他是確實的笑了。
終於啊!有人跟我一樣是一個人了。
「我們可以當朋友嗎?」稻草人微笑。
「朋友?」麻雀狐疑的歪過頭。
「是呀!這樣我們都不用再一個人了!」
「……是嗎?」
「是呀!是呀!」
「好吧!那我們現在開始就是朋友!」
「嗯!」
大雨中的麻雀和稻草人,
聊了好久、好久、好久……
從偷吃稻米的麻雀群,聊到像牠這樣落單的麻雀。
從以前好多好多的稻草人,聊到為什麼剩下一個稻草人。
「我討厭那些愛嘲笑你的麻雀群。」
「是嗎?我好高興呢!第一次有人替我說話,大家都說我是沒用的空殼。」
「不,你才不是。你是我的朋友,不是沒用的空殼。」
「呵呵。」
然後,天空放晴了。
稻草人跟麻雀聊到累了,打起盹來。
「碰!」
一聲巨響,嚇醒了稻草人。
「哈哈哈哈!你們看!我打到那隻麻雀了啊!」
「哇!抓起來、抓起來。」
麻雀一動也不動的掉落在泥土地上。
稻草人也發現,自己的臉頰有著被什麼劃過的痕跡。
那是那名頑皮小孩的彈弓上的石頭。
「什麼嘛!死掉了!我原本要抓回去養的欸!」
「都是你打太大力了啦!」
「那要怎麼辦?」
「管他!還是帶走吧!」
麻雀死掉了。
被彈弓打死了。
孩子們捧著麻雀的屍體揚長而去。
水滴從稻草人的大草帽上低落,
滴在稻草人的臉上。
稻草人,
哭了。
稻草人被扛著、
稻草人被扛著、在農夫的肩上、
稻草人被扛著、在農夫的肩上、在農村小徑移動、
稻草人被扛著、在農夫的肩上、在農村小徑移動、是要去哪兒呢……?
這是稻草人第一次離開稻田以外的地方,
是要去哪裡呢?要帶我去哪裡呢?
稻草人用他那麥殼的腦袋思考著。
「阿公,為什麼要搬到草仔人?」
走在農夫旁的是個小男孩。
那是殺死麻雀的小男孩。
稻草人好生氣。
「不只草仔,連稻仔,也要被搬走的。」
稻田?稻田也要被搬走?為什麼?
「啊?阿公,稻仔為什麼要被搬走?」
「政府要開發啊……像我們這種做田人,已經謀被放在眼裡欸啦。」
「喔……」
要開發?
意思是,稻田要消失了嗎?
那我怎麼辦?
沒有稻田,就沒有稻草人了啊!
稻草人感到害怕。
「那草仔人要怎麼辦啊?阿公。」
「愛燒掉欸吧……」
「喔……」
稻草人被燒著、
稻草人被燒著、在火燄中被燒著、
稻草人被燒著、在火燄中被燒著、在濃煙中被燒著、
稻草人被燒著、在火焰中被燒著、在濃煙中被燒著、在農夫的注視下被燒著……
好燙喔,
濃煙也好嗆。
就快要被燒光了。
「拍謝啦草仔……哩丟愛好好啊走啊。」
農夫看著稻草人說著,淚水盈滿眼眶。
旁邊的男孩只是愣愣的望著火燄,冷冷的看著稻草人。
很難過嗎?
農夫你很難過嗎?
那為什麼還要燒掉我?
我不想被燒掉。
就算是孤伶伶的,我也想繼續站在稻田裡。
就算被笑是沒用的空殼也沒關係。
我想留在稻田裡。
我不想被燒掉、我不想被燒掉……
火焰越來越旺了。
已經燒掉頭了,稻草人就快被燒光了。
看不見了,
稻草人看不見農夫了。
然後稻草人,
化作灰燼,任由風吹走。
最後留在稻草人心中的,
只有火焰「咇咇啵啵」的聲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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