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MI IS HERE.

 

　　妳躺在租屋處的地板上，愣愣地望著天花板上象牙白的日光燈管不發一噢。不亮的燈管被夜色吞沒，
就像懊悔吞沒妳一樣。突如其來的停電害得妳編製到一半的新曲毀於一旦，妳的心情糟透了，早知道應該
學學出身於樂團世家的小後輩在電腦上裝個什麼不斷電系統的，早知道五分鐘前起身倒水的時候應該順便
存檔的，早知道──妳惱怒地翻過身，任由蓬鬆的棕髮掩住妳的臉。妳知道，人生才沒有這麼多「早知道」

 　　妳從連帽外套的口袋裡翻出手機，螢幕在妳按下開機鈕後亮了起來，手機桌面是妳的戀人趴在桌上小
睡的側臉，長長黑髮幾乎蓋住她整張臉，但仍能從縫隙中窺探到她的眼瞼、睫毛、鼻子和妳最愛的唇。有
時候妳會有種錯覺，彷彿靠近螢幕就可以聽見她呼吸的聲音。「唉，在想什麼呢我……」妳將手機放回口
袋，翻身回到原本的位置，靜靜等待電力恢復。

 　　「回到家沒事別老把手機擺身上，新聞不是總說會有不量影響嗎？什麼電磁波，之類的。」

 　　還記得上一次和戀人視訊通話時她說的那些話，她輕輕皺起她那好看的眉，很美，但卻碰不到。

 　　妳告訴她電磁波云云只是沒有根據的網路謠言，妳告訴她，現在的自己可是日理萬機的大忙人，一通
電話都漏接不得。螢幕另一端的戀人笑得開懷，吐槽妳只不過是個「前」知名樂團鼓手，現職業餘作曲家，
但大部分時間都在當個無所事事的無業遊民。她的一番話換得妳一陣可憐兮兮地假哭，而後妳抬起頭來，
兩人笑成一團。

 　　她笑起來也美，但妳卻碰不到。

 　　妳沒告訴她，妳把手機隨身帶著的原因只是怕漏接了她遠從海洋的另一端打來的電話、傳來的訊息，
任何珍貴的、有關她的、跨越了好幾個時區捎來的消息。而這些原本總是可以在打鬧間說出口的肉麻情話，
隔著螢幕卻怎麼樣都說不出口。

 　　「律？怎麼了？妳在發呆。」關心的話語透過喇叭傳來，妳抬頭望向視訊鏡頭，扯出一個微笑。

 　　回過神來，妳面對的仍是那不亮的日光燈管，一室空落落的寂靜。

 　　手機忽然發出提示音，妳將它從口袋裡拿了出來，不急不徐，因為那不是專屬戀人的提示短音。螢幕
上秀出一張圖片，上頭是形狀看起來慘不忍睹的巧克力，下頭附帶著住在幾個街區外的天然呆友人留下的
求救訊息：大抵是巧克力又做失敗了，能幹的妹妹又不在家，怎麼辦？冒號，上括號。

 　　妳壞心地傳送了五個笑圖案表達妳的幸災樂禍之情，對方很快地回傳希望妳立即提供支援的請求。妳
左右想了想，回傳「好吧，但妳可別期待我的廚藝和憂一樣好就是，回頭見。」

 　　雖然在妳開門後第一股颳在妳臉上的寒風即刻讓妳燃起後悔之情，但妳仍是舉步維艱地步出大門，刻
苦的十五分鐘路程像走了一個世紀這麼久，妳守約地抵達了目的地。然而，應門的人兒出現的是那麼地出
乎妳預料，讓妳幾乎忘了前一秒妳是多想衝進室內取暖，就這麼一動也不動地僵在玄關外。

 　　「妳、妳妳妳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在妳剛答應唯要來替她收拾爛攤子的時候，我想是……十五分鐘之前吧？」

　　「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妳伸出手抓住對方的雙臂，驚愕之餘竟感到想哭。

　　「啊……原本想給你一個驚喜的，離開機場後想說先拿東西給唯之後再回去。但就這麼湊巧，嗯…妳知
道的…情人節、什麼的。」

　　「……」

 　　她難為情的側臉也很美，美得妳忍不住向前緊緊擁抱她，將臉埋在她的肩窩，汲取著她的體溫。

 　　「終於碰到了。」妳說。

　　　人生真美好。妳想。

Fin.
by  神神 20150214